2010年4月13日星期二

读《七十年代》之一

白色的封皮如粉刷过的墙壁,下部四个暗红的毛选字体“七十年代”。简单、朴素如同那逝去的时代。也许是巧合,书的大小也相当于一本毛选。
我肯定不属于那个年代,虽然生在那之前,但当我刚写完加入红小兵的申请,等过了一年却成了戴红领巾的少先队员了。好象也不是八十年代的,因为当初唱“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时,总感觉那是说比自己大十来岁的人的。等九十年代汹涌而来时,我已经如同在之前的浩荡运动中一样溜边儿而过了。
虽然蓦然回首却说不出自己归属于何年代,但这本书中提到的主要事件,都确确实实地被经历了。比如说“批林批孔”,虽然不知林是什么,但终究有个印象凡叫彪的肯定不是好东西,乃至后来看《水浒》也认定施恩不是好东西,害了武松。(说起来我看的《水浒》也是“供内部批判”的参考资料,当初父亲从姑姑那借来一套三本,结果弄丢了一本,为此似乎姐弟间还吵了一架。)孔是孔老二,印象中是小人书中最后一页上死在凄风苦雨中的孤老头儿,好象他做的最坏的事就是嘲笑自己的学生想学种地。不过慢慢地对他的称呼又变了,先是孔丘,而后是孔夫子,今天好象又是大成至圣先师了。终于明白,原来人死也不一定能盖棺定论的。另一件大事也是亲历的—四五运动。那 时节父亲正看中医治脉管炎,似乎每天或两三天都从广场过,每次回来都与母亲悄悄谈什么,还藏些抄写的纸张。终于有一天带我去了,应当是四月三日吧,反正是清明的前一两天,不记得有没带一岁多的妹妹了,反正是母亲拉着我站在大约长安街与广场交界处,父亲一人带着自制的小花圈挤向纪念碑,回来后还指给我们看,当然我是什么也看不到的。这件事带给我的间接后果是十多年后同样人山人海的广场边上,我如局外人般看着自己的同龄人在眼前涌动,甚至没有取一张飞机撒下的传单的冲动。那时我的头脑中朦胧闪过的是儿时那次广场之行后没几天家中的紧张、不安很是持续了些时日。
这些都是书中几乎人人提及的标志性事件了。但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小土豆,不管是高干子弟、高知子女、还是普通城市青年、或地道的农家娃,但最终经过时代的大浪淘沙,都成了闪光的金子—成果累累的作家、研究员,部局级领导或海外名人。虽然他们年龄可以相差十年以上,生活地域也是南北西东,经历也是不尽相同—死囚、工人、待业、当然最多的是知青。他们对那个时代和自己经历的感受也不尽相同,但读过那些或长或短的文字,可以感觉到他们都对那个时代加于自身的造化带些感激。
时世造英雄,果然不错的。但在那个七十年代里,代价未免高了些。这些金子固然是诚可宝贵的,但他们的提炼也浪费了更多的有用之才。这本书给我的遗憾就是只看到了个体,看不到全貌。当然,这实在强人所难,对一个两千年前的人都不能定论,何况是一个国家、民族经历的关键十年。况且,历史从来不是当世人写的,他们只留下些素材而已。
当我们在二十一世纪回首七十年代时, 可能有些模糊,但依然复杂。她固然撒下了茁壮的种子,但终究逝去。但愿她不会在这块土地及其后代身上以某种形式再演一次。